画乃心迹,作品的整体气息、格调与笔墨质量,所呈现的都是画家的胸襟怀抱和气质修养,可以说,作品的境界所反映的就是画家自我的生命情调、精神境界与自然观念。 童乃寿先生的山水画,源自丰厚的文化底蕴和艺术感受能力,身在现世中,心在云水间,因此,在他笔下,山水意象及其符号,并非只是真山真水的真实再现,而是“天地造化,自然生生不穷”的象征性写意,墨色的氤氲淋漓,浑然苍茫等,都传达着象外之象,画外之境;我们看到,童乃寿先生的山水画,展示为虚灵无际、气韵蓬松和笔墨浑化苍润的美感与魅力。 画家早年师从皖籍名家孔小瑜、童雪鸿、张君逸等先生,作品重气势、风骨与神韵,在静谧空灵中透出丰厚深邃,细细看去,不难发现内中的根基与功力,显然,童乃寿先生的艺术远续着新安画派诸家技法、风格的影响,严整又不失灵动,遵循理法又不失自由创造;尤其是在其画面最精彩之处,那种超惚飘渺之间,脱略行迹,而又荒率苍茫,那种若即若离境界中涵蕴的举重若轻与有意无意,无不在那虚空之中得到表现。 由此可见,童乃寿先生既得元人幽秀之笔意,笔静意净,在不经意处见匠心,又“我自为我”,将前人笔墨全以已意化之,而率意泼墨,则得之于“纯任自然,得自然之极,自然变化从心,涵盖万有”,以表达无限太空的浑然大化和万象为一的恢宏与壮阔。 “文以气为主,气之清浊有体”,须以澄明的内心世界与朗澈之心去体悟世界,使之物我两忘、内外通明,才能在咫尺画面中表现“天地氤氲,元精代序”的审美境界,用以追寻“本乎天地之心”的审美目标。 童乃寿先生的山水画艺术,可以概括为:“方寸湛然,固以玄对山水”,在以实写虚的过程中,他超越了现实物性与具体的现象经验,直指物我神融迹化的浑茫处——具象与抽象的交接处、虚与实的交接处、无与有的交接处,用以表现天地造化之壮阔幽深与无际。如《黄山晓雾》、《听涛居》、《黄山烟云》、《黟山春雨》、《长江三峡》等,都是由充实引入空灵,由真意而接近心远的;画家的笔中有墨、墨中有笔,甚至笔墨齐下与笔笔生发中,都强调着骨法用笔与气韵生动的理念,而造化在胸,尽写风骨亦由是而生。 “林无静树,川无停流”,是童乃寿先生山水画的基本态势,也是画家灵性的从容弥漫与自然体现;在数十年的实践中,画家仅遵“外师造化、中得心源”的理念,在自然中发现并激活灵性,在内心中酝酿情感与意绪,用以把自然虚灵化、情致化;因为,画家始终对自然怀有鲜活清新之意,以及身入化境浓酣忘我的情致,此时,只要随手写来,都是真意、都成妙趣,既获得了“离形得似”之美,又获得了“近而不浮,远而不尽”的韵致。 豁朗洒脱、简要清通,这是中国艺术最重要的神韵气度。上述山水作品,在“高情远致”的情调中,表现出一种“高风远韵”的气象;无疑,它折射出童乃寿先生始终如一的艺术个性——以骨为美,以气为尚,因为,在童乃寿先生的作品、笔墨中,“骨”和“气”,是精神、理想、品质、境界的表征,虽具清超之美而不乏磅礴之气。 对骨气的崇尚,使童乃寿先生的艺术富于生命的活力与情致,意象符号在此启示它的真形,画家在此流露他的个性 与精神,而生命的灵性也由此探入事物的本质和灵魂,其作品必然表现为一种艺术的本真和真髓。 因此,风骨内敛与精神外拓,在《桃花溪》、《黄山之晨》、《黄山晓雾》、《黄山西海群峰烟云景观》、《黄山晨曦图》、《听涛居》、《长江三峡》、《黄山雪霁》、《人字瀑》、《桃源亭》、《八百里黄山松云流水揽胜》以及诸多写生作品中都得到体现;这是因为,童乃寿先生极重视骨与气在笔墨之间的作用,善于在画面结构之间充实骨气,使意象符号与空间关系获得充沛和昂扬的生命力,并在笔墨的运动、变化、统一、协调中孕育精彩的艺术景观。 古人曰“画山水气韵。气韵者,非烟云雾霭也,是天地间之真气也。凡物无气不生……然有气有韵,无气则板呆矣。”“天地以气造物……人之作画,亦如天地以气造物……以笔墨运气力,以气力驱笔墨,以笔墨生精彩……,画理精深,实夺天地灵秀。”天地之气,即宇宙之气,作用笔墨,笔墨便活力,下笔便产生峰峦葱翠,林莽蓊郁,氤氲生气,摇曳天风,作品张力因而弥满,由此获得充实之大美也。 重要的是,童乃寿先生在“以技入境”中完成自我生命与艺术生命的合一与精神高度的提升,在求“真”中,使画面意象“气质俱盛”,传达出事物内在的规律与本质,在数十年的实践中,抵达了“意造与真,度物象而取其真”的完美境界。上述的一切,都在作品中表露无遗,因为,作品中的虚实、远近、动静等的具体运用,都在视知觉的自由移动中获得解放和显现,并在画家笔下自在自发地呈现出艺术的美感。 也就是说,童乃寿先生的艺术,是把自我化身于自然韵律之中,并与之徘徊而发现并表现了自然之美,同时,又自然而然地流暢着无限的生命生机与气韵,这样的山水画,作为艺术,便在从容之中闪烁着永恒的精神魅力。 二〇一〇年八月十三日 |